春天的夜晚,乍暖还寒, 寒流来袭,六七级的狂风肆虐的蹂躏着这个古老的城市。在袅袅上升的烟雾里,我呆呆的望着书桌上的日历,公元二零一三年三月四日,一个标注着红色标记的数字赫然入目,我的心跳骤然加速,这是我和爱人上山下乡四十二周年的纪念日,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,也就是从这一天起,我与爱人相识,相恋,开始了三十三年相濡以沫的婚姻生活,直到她离去。这么多年来,每到这一天,我们几十位一同上山下乡的的知青们都要相聚在一起,故地重游,共同回忆那些难忘的峥嵘岁月,当年曾经那样意气风发,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的青年,如今都已经是霜发满鬓,饱经沧桑,开始进入花甲之年,当年那些如花似玉,来去似莺鸣燕舞的少女,也都似雨打梨花,日见凋零。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,如今伊人已去,今年只能我孑然一人去参加聚会了。
除夕长夜,元宵佳节。爆竹声声辞旧岁,火树银花不夜天,独对伊人诉衷肠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 夜深了,空调机在嗡嗡的运行着,窗外偶尔传来车轮的沙沙声。我久久凝望着爱人的遗像,还是像生前一样端庄、安详。
岁月荏苒,逝事如烟,往事历历在目。想起了那写曾经令我悲痛欲绝的时刻,爱人离我而去的日子。
二零一二年六月二十一日二十点十八分,在经过了一年零两个月的奋力抗争之后,爱人终于经受不住癌魔的摧残,永远离开了我。在爱人弥留之际,我俯身在她的病床边,爱人贴着我的脸颊,双唇在轻轻的蠕动着,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牵挂;她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愿离去,我却无奈也无力拉回她。
我看着她的眼睛,哽咽着诉说出最后离别的话:如果还有来生,我还娶你做老婆!我相信她听到了,我坚信!有医生护士、儿子儿媳作证!她缓缓闭上了双眼,满足的离去了。她走的那么平静、安详,就像在熟睡一般。
二零一二年六月二十三日,端午节。我俯身亲吻着爱人的额头,向爱人做了最后的告别。
想起了四十二年前和爱人邂逅的情景。那是在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,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,我们同坐一辆汽车,开始了上山下乡的漫长路程。那时候需要到山上拉石灰、沙石盖房子,一般情况下都是男同学去干这苦力活,快到知青队的时候女同学接我们,每到这时候都是男生驾辕,女生拉稍,第一个帮我拉稍的是个有着两只大眼睛,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同学,由此从结识到结缘,久而久之,每次都是她帮我拉稍,其他女同学都会意避让,后来在劳动中我们互相帮助,生活中互相照顾,渐渐彼此都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,直到我入伍时她单独去送我、不远千里到部队去看我时,我们才同时明白,那种怪怪的感觉其实就是初恋,也就是所谓的爱情。再后来,这个女同学就成为了我相濡以沫、相伴终生的妻子。
上山下乡的那些日子是我们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经历,就是在她病危住院期间,也强忍病痛坚持观看央视一套正在热播的电视连视剧《知青》,只是还没有看到剧终,就留下了无言的结局。也正是这段经历为我们三十三年的婚姻生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,尽管在生活中也有过坎坷和曲折,但始终贯穿着一条主线,那就是真情。 想起了我和爱人第一次出去钓鱼的日子。那是在一九七九年八月酷暑的季节,新婚燕尔的我们来到美丽的颖河,那时候天空蓝蓝,涟漪碧清,水草萋萋,鲫鲤肥硕,尚不知污染为何物,正值新婚时期,自然心情愉悦,早已忘却酷暑的肆虐,只有放飞的心情。此情此景,依稀梦中。
爱人一生中只和我一起钓过三次鱼,后来有了孩子,还要工作、服侍老人,就再也没有出去钓过鱼,但她非常支持我参加钓鱼这项活动,从来没有因为钓鱼发生不快,就是在她罹患重病的一年多时间里还多次说起,如果不是我多年钓鱼锻炼出一付好的身体,绝不可能独自照顾一个瘫痪病人长达一年多的时间!爱人自知时日不多,在她临终的前几天还嘱托我,在没有她的日子里,要调整好心态,多出去钓钓鱼!
这也正是当爱人离去后,我对汝河、颍河情有独钟的原因所在,那里弥漫着爱人的气息,那里曾留下过爱人的足迹,在那里垂钓,钓的是思念,缅怀的是过去。
想起了爱人的善良和豁达。在她最后的住院期间,看到央视播放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身后捐献身体器官的电视新闻,她淌着眼泪喘息着问我,我身上的器官不知能不能用?如果可能,我愿意捐献。我想到她的家人,想到孩子,我哽咽着无语。这是我唯一没有满足的爱人遗愿!我请求爱人的宽恕。
除夕夜,元宵节,餐桌上。在孩子们的注视下,我默默地为爱人摆好餐具,就像在她生前一样。小孙子还像往常一样问我,我想奶奶了,你去不去医院?我要跟你去看奶奶。我觉得喉咙咸咸的,我对他说:今后不去医院了,你奶奶到天堂去了。他又问,天堂在哪里,好不好玩?我对他说:那是一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。他又追问:我要去看奶奶,是开汽车还是坐火车?我无语。看着天真的小孙子,我对他的追问充满了恐惧。回到卧室,照片上的爱人看着我,仿佛在说,夜深了,该休息了。我不禁潸然泪下。
追忆往事,不堪回首。我默默注视着键盘,敲不下去了。
在我和爱人上山下乡四十二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之际,谨以此短文,献给我的爱人,表达我无尽的哀思。
明天的太阳依然升起,生活还将继续,缅怀过去的一切,正是为了对今天的倍加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