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我以为黄鳝是蛇,每次捉鱼时挖到它,我总惊恐万状,吓得屁滚尿流,鱼也不要了,要叫父亲去拿,躲藏在父亲身后,看他如何又将黄鳝擒获,有时拿着黄鳝,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,我害怕地双手蒙眼。父亲总是笑我胆小如鼠。抚摸着我的头,“不怕,不怕”.......
等到我长大了些的时候,每年暑假的傍晚,我很喜欢背着竹编的黄鳝篓,跟在父亲的屁股后面,到处去挖黄鳝。晚上有些清凉,但光脚踩在收割后不久的稻田里,软绵绵地,软泥钻过脚趾间,凉凉的,痒痒地,感觉奇怪却很好。
说到挖黄鳝其实是一个技术活,你要准确地判断那个地方有黄鳝,乱挖累得要死,反而没有收获。有些人胡乱挖,我们可以从他们挖的方式看得出来,有时候他们已经挖到了黄鳝洞,却放弃了,所以爸爸会在他们挖的痕迹上继续寻找,往往大有收获。而遇到高手挖的干净利索的痕迹,我们掉头就走,高手都是节省体力的,不会盲目的胡乱挖的。
我很喜欢看这样的场景。每次爸爸发现大货的时候,这时,他会对岸边提桶子的我说:“看到洞没有?这么粗,洞往界子里打,肯定是条大鳝鱼。”我会屏住呼吸,生怕惊跑了鳝鱼。
他沿着洞用锨镐一层层的削泥,这时的泥已经是硬泥了。削掉一层泥,他就示意我看泥上的洞。那洞仿佛经能工巧匠打磨后抛光似的,光溜溜的,用手指去抠抠,那感觉就像触摸到刚做乳胶漆的墙面。
等削到洞口有水了,他会停下来用手去碰。碰到鳝鱼,立马用食指和中指掐住鳝鱼的脑壳,直往外拉。放进桶子里时,鳝鱼缠着他的拳头。他将手伸到桶底慢慢地松开指头,鳝鱼很自然地从他的指缝里溜出来。
鳝鱼尖尖的尾巴完全离开手指后,会在篓子里打个腾,惊起桶内其它的鳝鱼一起打腾。这是爸爸会张开五个指头罩住篓底,晃一晃手,鳝鱼们会立即安静下来在里面慢慢游动。
现在想起来,爸爸大概是在用他特有的方式安抚鱼们不要惊慌。如今父亲已经走了两年,每次梦见他,醒来时,总会想起“不怕,不怕”,只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再听见父亲的安慰,那温暖永远留存在内心最深处,却不敢轻易触及,是我最柔软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