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钓的渔人与稻草人。水库有个抽水站,泵房旁边是一栋三层高的家属楼,楼底几十米外就是水面;水岸旁有一大块菜地,种着许多精心呵护的时鲜果蔬。我和阿才经常在这块菜地边上钓鱼,原因是夜里不但安全,停车也极为方便。
不知什么时候,菜地上忽然多了一个稻草人。原先那稻草人是很一般的,就是一个十字架上裹了稻草,上面戴了一顶破草帽,仅此而已。因为平时我们见过类似的多了,所以都不在意。也毕竟,地里种着许多嫩绿的青菜和瓜豆,山里鸟雀时常骚扰,做个稻草人,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。
又过了两周,我和阿才再次来到这块菜地夜钓,惊奇地发现这个稻草人变得很生动:“人”头上原来的破草帽不见了,被一个稍微老旧了些的粉红色布娃娃兔子头取代;一只“手”上绑着一把破蒲扇,模样非常滑稽。这不伦不类的打扮,教我们笑了很久,也都一齐赞赏主人肯定很有幽默感。我们笑声未绝,却听见那栋家属楼上传来咯咯的笑声,犹如银铃摇动,非常悦耳。我们急忙抬头望去,只见三楼楼顶上有一位少女盈盈而立,十四五岁的样子,正对着我们。显然,笑声是她所发了。果然,她看见我们抬头,连忙捂着脸皮,笑嘻嘻的跑开了。阿才大笑道:“一定是这个小妮子做的稻草人,这兔子布娃娃肯是她小时候的玩具,哈哈,有趣!有趣!”
那夜,阿才一边钓鱼,还不时拿电筒照一照身后的稻草人,那兔子的两只大耳朵也随夜风摆动,乐得个阿才屁颠屁颠的。我说阿才你不认真钓鱼,老是惦记那个稻草人干啥?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,老牛想吃嫩草呀?阿才立刻争辩道:“胡说!我女儿都跟他一般大了,哪有这种事情?”话虽如此,但最后收工的时候,阿才还是把一条差不多两斤重的鲶鱼放在菜地里浇水用的大桶里,又拿几把树叶盖好,然后放在稻草人下面。说难得今夜快乐,这条鱼,就送与那小姑娘了。
这天傍晚,我们又来这个老地方夜钓。阿才走在前面,大喜道:“哎呀老农你看,多美呀!”我说什么美鸡美鸭的?阿才指着那稻草人笑说:“你看!”呵呵,果然,那稻草人——已经不是稻草人了:一个布娃娃女孩头,戴一顶红色帽子,长发飘飘;一袭碎花连衣裙,两袖生风,象是准备拥抱阿才似的。阿才分明很高兴,说这小姑娘实在太逗了,这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稻草人了。我说那是你上次给了人家一条大鲶鱼的缘故,倘若今晚你再钓一条更大的送她,说不定那小姑娘就真的装做稻草人站在那里给你看呢。阿才不做声,只是偷笑不迭。
我们正在开竿钓鱼,却不知身后来了个中年妇人。只见她提了水桶,前来打水浇菜,看见我们钓鱼,便厉声喝道:“吓!谁教你们来这里钓鱼的?怪不得踏坏了我许多菜!”阿才忙说:“没有吧大婶,我们来这里钓过许多次鱼,并没有踩着一棵菜,再说了,现在整个菜地都没有一棵菜是坏的嘛。”阿才还想分辨,那妇人又骂道:“前几天也不知是哪个短命鬼,把一条死鱼丢在我桶里,还盖了许多树叶,我寻思不是你们还会是谁!哼!”阿才急忙解释道:“那条鲶鱼是我放的,我本想送给这做稻草人的一点小小意思,应该是你懒,几天不来浇菜,因此死臭,怨不得我们好心没好报哦。”那妇人一听大怒:“什么!你竟然敢说我懒!……我,哼!”我一看路数不对,忙劝道:“这位大姐……”那妇人一听我称她大姐,立刻转怒为喜:“这就对了,什么大婶大婶的,我还没嫁人哩!”态度转变之快,教人吃惊。
不一会,那妇人终于骂骂咧咧的淋完了菜,走了。我对阿才大笑道:“你真背时,送礼送错了哦!原本送小姑娘的,现在却送了个老姑娘哦,哈哈!”阿才只得讪笑道:“是很背时,奶奶的个。”
午夜,我们收了竿,都没得什么鱼。走过那个稻草人的时候,阿才便叹了一口气,我心道:“都是这个东西惹的祸!”因此就把抽了一半的烟插在那稻草人的嘴巴上。
经过这一事,我们本来不想再去这个菜地钓鱼的,但由于近日暴雨,那菜地又是百分百上鲶鱼的好地方,因此心有不舍。阿才说:“照样去!怕那老姑娘怎地,她能吃了我们不成!”我想了想,对他说:“去是不怕,但也该天黑了再去,免得再与那妇人相见,面皮上须不好看。”阿才同意了。
天入黑后,我们悄悄的潜进菜地,在经过一株大松树的时候,走在前面的阿才不知碰着了什么东西,一记刮哧哧的响声过后,大树后便转出一个黑影来,似人非人似鬼非鬼,迎面把那阿才搂住!阿才大吃一惊:“啊也!我命休了!”说完便“噗”地与那黑影倒地上做一堆。我急忙打开电筒,却发现那阿才与那连衣裙稻草人缠做一团,如胶似漆,难解难分。阿才知是无大碍,连忙翻身而起,喊声:“惭愧!”
原来,是有人将那稻草人用橡皮筋设计了机关,若是有人路过触动了机刮,那藏在树后的稻草人便自动迎面而来,吓人不浅。阿才默默把稻草人扶好在树,唠叨说:“是什么人搞这种名堂呢,是那小姑娘还是那老姑娘呢?……”他又用头灯照了照,说道:“这稻草人的嘴巴怎么烧了个洞呢?奇怪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