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休后,我出钓的次数便多了起来,虽然每次的鱼获不值得夸耀,但常常遇到让我感动的人和事,每次都能钓出好心情;特别是一些年轻的钓鱼人令我刮目,使我对现代的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。
2015年,我大多在松花江汊流小河子钓鱼。小河子离公路很近,又有停车场地,因此吸引了一些年轻的钓鱼人。他们钓鱼几乎有一个共同特点,就是来去匆匆,钓不多久就收竿走人了。走时,这些年轻人往往把钓获不多的小鱼放回水里,或者送给身旁年岁大的钓鱼人,同时还把没用完的鱼饵一并奉送。我曾多次接受过这种馈赠,或许一捏红虫,或许几条蚯蚓,或许是一小团商品饵。我也曾多次对他们讲:“饵料放冰箱冻上以后还可以用,蚯蚓、红虫放在冰箱冷藏室里也能存活多日,留着下次钓鱼用吧。”他们的回答近乎一致——下次钓鱼说不定啥时候了。他们的馈赠虽说算不上贵重,但让我心里感到丝丝暖意,同时也掺杂着些许无功受禄的不安。当我收竿准备回家时,碰巧他也在收竿,他会真诚地让我搭乘他的车一起回去。虽然每次我都婉言谢绝,但他们的盛情让我难忘。
有一次钓鱼,中午下了一阵雨,我准备收竿时,来了一位小伙子,他问我钓的怎么样,我把鱼护拎起来给他看。他望着鱼护里不多的白鲦和“大眼”,眼睛放着光,连声说:“不错,不错,有鱼咬钩就行!”说罢,他迅速在我旁边架好鱼竿。我收拾利索后,朝着有点陡峭的土坡走去。这时,身后传来喊声:“老爷子,等一下,土坡太滑,我扶您一把!”他撂下鱼竿,直接朝我他跑过来,撑着两只手,好像要接住我似的。我用力扯住土坡上的柳树枝,几步就迈了上去,笑着朝他挥挥手说:“没事儿,这儿的情况我熟悉,扯住树枝就摔不了。”他笑了:“老爷子真行,我来时在这块儿差点儿坐了一个屁墩儿!”
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伙子的这份关心,我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呢?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!
2015年8月10日。这天,我在小河子只钓到了几条大白鲦和一些小杂鱼,连一条鲫鱼都没见到。中午过后,来了一位衣着整洁的年轻人,他在我十几米远的地方支上两把看起来质量很不错的鱼竿。时候不大,他手里掐着一条半斤左右的大鲫鱼走了过来,要放进我的鱼护里。原来他没带鱼护,要把这条鲫鱼送给我。我谢绝了他的好意,忙把装鱼护的一个厚塑料袋递给他,让他装鱼。他说:“近来工作压力大,出来就是放松放松,缓解一下情绪。鱼拿回去也没人吃,您老就别客气了。”他不由分说地把鱼装进了我的鱼护。
不久,他又连续钓到两条这么大的鲫鱼,都放进了我的鱼护。他的钓获让我吃惊,这里许久没出过这么大的鲫鱼了。他满面笑容地说:“这3条鲫鱼都是放生的养殖鱼,没想到让我遇上这拨了,今天算是过了把瘾!”我这才注意到鱼护里的鲫鱼果然是放生的养殖鱼。看来,这位年轻人还是一位行家里手呢!一条鱼也就罢了,平白无故拿一个陌生人的3条大鲫鱼,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。准备收竿走的时候,我把3条大鲫鱼装进厚塑料袋里,灌上水,决定送还给他,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要。他笑着说:“如果不是放生的养殖鱼,我直接就放了,我不赞成善男信女的这种放生,盲目放生对水资源也是一种破坏。今天钓的真开心,好久没这么放松了,再钓个把小时得回去了。”说话间,他钓上来一条一两多重的野生鲫鱼,摘钩后就直接放了;而后又钓上一条一拃多长的板黄鱼,板黄鱼平日极少见到,他也随手放掉了。他搓饵钓,动作相当熟练,饵团大于枣核,很松软。我和他说话的功夫,又发鱼情了,看得围观者目瞪口呆。他接连钓到三条五六两重的大鲫鱼,其中一条快到岸边时脱钩了,另外两条他见我坚持不要,便送给了另一位看热闹的钓鱼人。他钓技娴熟,态度和蔼,耐心地回答围观者提出的问题,还直言不讳地说,他在这里打了重窝,才引来了近日放生的大鲫鱼。用现在的话讲,这个年轻人很有范儿,他的这个范儿,让我这个老钓鱼人心生佩服。
周末后的一个早晨,小河子岸边出现了一些烧烤后遗弃的垃圾和一些空啤酒、饮料瓶子。我有些气恼地把钓位附近散乱的垃圾集中到身后的树根下,清理完毕才开始支鱼竿。这时,常在这里钓抛竿的老李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向我这边走来。他一边走一边弯下腰拾捡岸边的垃圾。他在我旁边停下脚步说:“你这里倒还干净。”我向身后瞥了一眼:“都让我集中在树根下了。”老李摇头道:“这些人也太不讲究了。”
我和老李正说着话,两位环卫女工各自提着一个帆布袋走了过来。其中一位接过老李手里的垃圾袋,不住地称道老李是有文化的人。老李今年74岁,退休前一直从事体力工作,环卫女工的夸赞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。他对我说:“我算什么文化人,就是看着这些垃圾太刺眼,坏了钓鱼的心情。”其实环卫女工说的并没有错,老李所做的就是文化在他身上长期积淀的结果。尽管老李钓抛竿经常放空,但他依然能够甘守寂寞,乐此不疲。近来,他一直没有开张,却无怨无悔,照旧谈笑风生,这大概就是钓鱼文化在他身上的具体体现吧。
2015年10月2日早晨,我再次来到了小河子。我准备从渔具兜里掏鱼竿时,一下子傻眼了——鱼竿竟然忘带了!9月30日这天早晨下了一阵雨,鱼竿套被雨水淋湿了,回家后还有些潮湿,我便掏出来连竿一起晾在凉台上。这次出钓前,我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,像往常那样拎起渔具兜就走出家门。我呆立片刻,懊悔不迭,又毫无补救的办法。眼前,只有一位陌生的钓鱼老哥在那里挥竿,他回过头问我:“咋还不下竿?”我懊恼地说:“甭提了,鱼竿忘带了,白跑了一趟……”我拎起渔具兜,转身准备回去。这位钓鱼老哥见我要打道回府,忙说:“别呀,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,我这里还闲着一把两米七的玻璃钢竿没用,你要不嫌短,就凑合着玩一会儿吧!”。
老哥的慷慨相助,化解了燃眉之急,我心里不胜感激。天凉后,2、7米竿不怎么上鱼,我用他的竿子试钓了20多分钟,一直没有口。于是我四处观望,发现岸边有一根大拇指粗细的干柳条棍,有一米多长。我用鞋带和一根短绳把鱼竿绑在柳条棍上,用手抖了抖竿,还算牢固,长短竟然与平时用的3、6米鱼竿所差无几,心中窃喜。鱼竿虽说笨重了一些,但不影响鱼儿咬钩。时候不大,浮标送上来了,一条2两多重的鲫鱼上岸了!随后,白鲦、大眼、各种小杂鱼也开始相继出水,我很快就沉浸在垂钓的愉悦中。就这样,一位素未谋面的钓鱼老哥让我摆脱了无法施钓的窘境,获得了快乐。
可以说,江边的钓鱼人绝大多数是为了怡情才汇聚到这里,在这里没有什么功利性可言,也没有什么利弊得失的权衡,有的只是希望和静心等待的快乐。不论男女老少,大家喜欢、迷恋的是垂钓这种贴近大自然的娱乐方式,或许称之为“钓鱼文化”更为确切。《海侃文化》一书里提到:文化浇灌人性,人性营造文化,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……“文化”即是“人化”。我想,我在江边所接触到的这些人、所遇到的这些事,无一不生动地反映出文化的内涵和本质,也可以说成——是中国钓鱼文化的延伸。